也是在这个时候,孙县令意识到,废除路引带来的后续影响太大了。
宁水因为有舆情司大力宣传和吓唬,还有修城钓着普通百姓,使得没有多少人跑到外面去闯荡。
可哪怕有王爷的先知先觉,事前做了多种举措,丁税依旧成了大问题,以至于耗费几乎全部的人手也理不清,还耽误了商税的收取。
宁水县尚且如此,那么别的县的呢,岂不是更糟糕?
他不敢再往下想,也不敢对朝廷的国政有看法,只能接受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好的事实,请罪来了。
白芨看了眼脑袋已经叩在地上的人影,随即放下手里的纸笔,轻声说道:“起来吧,这两天找人先把商税收齐,丁银等过了年再说。”
“是。”
孙县令长出了一口大气,起身后也顾不上什么礼仪,赶紧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。
在一年中几乎最冷的时候,他却热得不行,隐隐感受到后背传来湿冷的黏腻之感。
“孙大人,说句实话,本王对你今年的表现很满意,丁银的问题非你之过。”
收不到那部分银子,白芨一点都不觉得意外,因为人头税是跟着百姓走的。
没了路引,各地的人员流动速率爆炸式提升,自然会给收税带来很大的难度,后续扯皮的麻烦事更多。
比如,一个普通百姓年初从家乡出发,在甲地待了三个月,乙地待了五个月,最后四个月在丙地落脚没来得及回去过年。尒説书网
那么,一年两次的税收,这个丁税该怎么交?
更何况还有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,即便按最终落脚的属地原则收取,官府怎么准确知道治下有哪些外来人口?
县衙光统计本县户籍的外出人士,这项工作都是极为艰难的。
毕竟有脑子的人很多,如果他们知道出去了就不用交丁税,会不会和超生游击队一样,选择用各种办法躲避官府的盘查?
丁银是税收的大头,在临近交税的时间节点,昼伏夜出往地窖里躲上一两个月是划算的,衙役根本发现不了。
这些事情一定会发生,而作为朝廷行政底层的知县,第一年绝对会被打蒙,根本没有还手之力。
孙县令听到王爷这句话,顿时眼睛都湿了,心里真是感动到不行。
像这种能设身处地为下属着想,清楚工作实际难度的上峰,上哪找去?
此刻的老孙,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触更为强烈了。
“王爷,下官惭愧啊。请您放心,等商税收齐,下官定与全县上下一起想办法,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在明年年中。”
面对属下的军令状,白芨不忍打击对方的信心,只好平静地点了点头。
她实在不想泼冷水,点明‘不出问题不可能’的事实。
大清之所以敢放开路引,那是因为全国已经完成了摊丁入亩,实现税收与田地绑定,百姓流动得再快,总不能背着地到处走吧?
为人熟知的四爷雍正帝,真实的历史形象与传说有很大的差别,抛开残酷的名声不说,这确实是一个很有作为的皇帝,比儿子强多了。
正是有他在位当政救火一般的十年时间,才使得所谓的康乾盛世能得到认可,没有成为实打实的笑话。
大兴连第一步都还没做,直接跳到了路引的废除,税收百分百会出问题。
但这不能说皇帝和官员很蠢没有远见,宋大爷有其独特的政治目的,朝廷的大臣也有小心思。
官员是打工的,朝廷收不收得到银子与他们关系不大,反正不阻止人员流动,当权者一定能为家族谋得不小的利益。
站在皇帝的角度,有了全民能吃饱的大前提,这种动荡和损失在可承受范围之内,想让大兴逆势而上,就不能走前朝的老路。
两方各有想法,其实还是在进行博弈,只是苦了最底层那些没有上棋盘资格的人。
白芨在今年年中收税的时就有不好的预感,所以特地留了一手,一直没有兑现封王宴期间说过的请全县百姓吃饭的承诺。
“孙大人,商税收完以后,统计出那些老实缴纳了丁税的百姓名册,每户按十碗席的标准折算成钱粮,冲抵明年赋税。”
“王爷……”
孙县令大吃一惊,早就忘了年初时王爷提到的趣谈。
在衙门干了这么些年,他也不是菜鸟,立刻就意识到这个消息对于安抚百姓会有什么样的效果。
人都喜欢盲目攀比,老实交税就被王爷请客,这无疑会让人振奋。
下完第一道命令,白芨没有给下属过多消化的时间,紧接着说了下一条。
“为保证治下安宁,从明年开始,非宁水户籍落脚宁水境内超过半月,必须前往县衙办理暂居凭信,只要理由得当,尔等不得推诿阻挠。
无凭信者,初犯予以警告,再犯驱逐出境,屡犯不改以滋事罪名下狱,罚徭役。”
“是。”
孙县令彻底听傻了,眼睛大胆地看向视线重新回到书本上的王爷,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这么一来,宁水又一次走在了别人的前头,县衙的门槛将再一次被人踏破。
唉,真不想看到那些满是嫉妒的嘴脸啊,哈哈哈……
白芨完善了指导方针和发展策略,又选定了以定北军老人为主的执行人员之后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,该干嘛还干嘛。
但与以往所不同的是,她很少赖床了。
即便不领着一串小不点出去玩,也会一大早就出现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,这里瞧瞧那里瞅瞅。
各个新老村民,经历了初时的不适应,并没有多想。
他们只以为快要过年了,大小姐当王爷后的头一个年,慎重些是应该的。
过年,可是天大的事,尤其是前山村有着年会的存在。
其他的地方的百姓也一样,日子苦不苦先不说,年必须得过好。
从上到下的重视氛围,使得年底成为最平和、包容性最强的时候。
哪怕要债的泼皮,都会赶在大年三十之前上苦主家的门,否则就坏了规矩。
官场同样有这方面的潜规则,不管来年是不是打生打死,年底握手言和先。
大家安排完手头上的事务后开始放假,趁此机会好好与皇帝陛下乐呵乐呵,再大的事也开了年处理。
白芨充分遵守民俗官规,抢在年会开幕的前一天,宣布了几件小事。
一、收紧村子关于身份牌的发放,与军部一样,收人的脚步暂缓。
二、明确产业权属,在集体资产之外,单立‘合作代管类’栏目,确定资产实际所有人。
三、村民之外的人员,经营打理相关产业,表现优异者享受村民同等待遇,但身份挂靠在相关产业上。
这三条一出来,不说那些活了大把年纪的有丰富阅历的人精,就是白明理都一眼看出,大小姐此举意在分家。
她提前把属于村子和白氏继承人的那部分资产定下,该另外几个孩子得的产业,全部划到代管一类。
而这样的做法,得到了老一辈的一致支持,有些东西确实应该早点分配。
与普通人家不一样,四个孩子将来至少都是个王爷身份,到那时再来想这些就太晚了,说不定还会伤了兄妹间的和气。
大小姐当王爷不满一年时间,村里的各方面只是搭了个框架,属于起步时期,明年才能看到发展的效果,现在分是最合理的。
他们心里明白,过了年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。
……
“启禀王爷,下官无能,除田赋顺利收齐,丁银和商税将将过半,眼看快要过年……”
这一年孙乾痛并快乐着,在王爷不常显露存在感的情况下,封地上的县令成为宁水实际的主宰,权势比以前大多了。
有了更多的权,责任和义务也相应增加,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,忙得脚不沾地。
然而,尽管县衙各僚属上下一心,连吃拿卡要的臭毛病都改掉了,今年的工作进展却远远比不得去年。
白芨完善了指导方针和发展策略,又选定了以定北军老人为主的执行人员之后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,该干嘛还干嘛。
但与以往所不同的是,她很少赖床了。
即便不领着一串小不点出去玩,也会一大早就出现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,这里瞧瞧那里瞅瞅。
各个新老村民,经历了初时的不适应,并没有多想。
他们只以为快要过年了,大小姐当王爷后的头一个年,慎重些是应该的。
过年,可是天大的事,尤其是前山村有着年会的存在。
其他的地方的百姓也一样,日子苦不苦先不说,年必须得过好。
从上到下的重视氛围,使得年底成为最平和、包容性最强的时候。
哪怕要债的泼皮,都会赶在大年三十之前上苦主家的门,否则就坏了规矩。
官场同样有这方面的潜规则,不管来年是不是打生打死,年底握手言和先。
大家安排完手头上的事务后开始放假,趁此机会好好与皇帝陛下乐呵乐呵,再大的事也开了年处理。
白芨充分遵守民俗官规,抢在年会开幕的前一天,宣布了几件小事。
一、收紧村子关于身份牌的发放,与军部一样,收人的脚步暂缓。
二、明确产业权属,在集体资产之外,单立‘合作代管类’栏目,确定资产实际所有人。
三、村民之外的人员,经营打理相关产业,表现优异者享受村民同等待遇,但身份挂靠在相关产业上。
这三条一出来,不说那些活了大把年纪的有丰富阅历的人精,就是白明理都一眼看出,大小姐此举意在分家。
她提前把属于村子和白氏继承人的那部分资产定下,该另外几个孩子得的产业,全部划到代管一类。
而这样的做法,得到了老一辈的一致支持,有些东西确实应该早点分配。
与普通人家不一样,四个孩子将来至少都是个王爷身份,到那时再来想这些就太晚了,说不定还会伤了兄妹间的和气。
大小姐当王爷不满一年时间,村里的各方面只是搭了个框架,属于起步时期,明年才能看到发展的效果,现在分是最合理的。
他们心里明白,过了年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。
……
“启禀王爷,下官无能,除田赋顺利收齐,丁银和商税将将过半,眼看快要过年……”
这一年孙乾痛并快乐着,在王爷不常显露存在感的情况下,封地上的县令成为宁水实际的主宰,权势比以前大多了。
有了更多的权,责任和义务也相应增加,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,忙得脚不沾地。
然而,尽管县衙各僚属上下一心,连吃拿卡要的臭毛病都改掉了,今年的工作进展却远远比不得去年。
白芨完善了指导方针和发展策略,又选定了以定北军老人为主的执行人员之后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,该干嘛还干嘛。
但与以往所不同的是,她很少赖床了。
即便不领着一串小不点出去玩,也会一大早就出现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,这里瞧瞧那里瞅瞅。
各个新老村民,经历了初时的不适应,并没有多想。